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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9章23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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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9章 239

整個江家村人的精神面貌, 就和此時的江紅兵一樣,紅光滿面,遠遠的都能看到他臉上純然的燦爛的笑, 人人臉上都帶著蓬勃的希望。

江軍的房子已經建到三樓了, 肉眼可見的大。

江紅兵就站在三樓的木板上,手裏還拿著一塊磚。

大堂嫂是個非常能幹的女人, 用鐵鍬攪拌著水泥漿,倒入灰色小桶中,兩只手一手一個,拎到樓下,掛在鉤子上, 喊一聲:“拉!”

樓上的江紅軍和江紅兵就將水泥漿拉上去,將桶中的水泥漿平倒在磚墻, 再將塑料桶‘啪’地一聲扔下來,利刀快速的在水泥上一抹, 水泥便平整了,再快速的將紅磚一塊一塊的摞在水泥上,用利刀敲敲嚴實,一層墻磚就這麽砌好了。

像他們這樣的經年老手,砌墻的速度非常快, 砌的又平整又直。

等這兩桶水泥漿砌完, 江紅軍和江紅兵都擦了擦臉上的汗, 快速的接著繩索下樓, 迎了上來:“現在家裏有電話, 你們回來提前打個電話, 我們去碼頭上去接你們啊!”

江家村現在的碼頭,比渡口還要近一些, 半個小時的路程就走到了。

江爺爺還是一如既往慢悠悠地笑著說:“有檸檸和柏子在呢,哪用得著你們接?你們一年到頭事情都忙的很,不用接!”

江紅兵又看向江柏,摘下手套伸手想拍拍他的肩,可看看自己的手,又收了回來,在身上擦了擦,還是擦不幹凈,就一臉讚嘆地笑著說:“好小子,你這是吃化肥了啊?怎麽長的這麽高?比二叔都高了吧?”

江柏就抿唇靦腆的笑。

江紅兵又看向江檸:“連檸檸的身高都快趕上我了!”

江檸現在凈身高已經一米七二,家鄉因為冬季有雪,還有泥地,她每次回來,都會穿有三厘米鞋跟的粗跟皮鞋,既可以防水也可以防滑,加上女生看上去就是會比真正身高要稍稍高上一些,她穿鞋身高一米七五,看著就跟一米七八似的,又高又瘦,氣質不笑的時候很有幾分清冷模樣,一笑又如冰雪消融。

她笑著看了眼江軍家正在建的大房子,朗聲對江軍笑著說:“三哥,恭喜你呀,很快就能吃到你的上梁酒了吧?”

江軍年齡比江松還要小一歲,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,江紅兵立刻取笑說:“你不光能喝到他的上梁酒,年底還能喝到他的訂婚酒呢!”

一句話,把江軍鬧了個大紅臉。

二堂嫂在一旁就笑著高聲喊道:“你三哥到時候還想讓你滾床!”

一時間,江軍新建的房子門口,全是哈哈哈的大笑聲。

江大伯娘原本在樓下,給樓上的江紅軍和江紅兵拋磚,她手裏拿著稻草叉,快速的往地上一叉,一到兩塊磚,便被她輕巧地拋了上去,江紅軍和江紅兵動作熟練的一撈,快速地撈了十來塊磚後,並排摞在木橋上,很快又壘在了墻上。

江紅軍和江紅兵都下樓了,江大伯娘也不需要拋轉了,去一旁的溝渠裏洗了手,脫了身上臟兮兮的圍裙過來,笑著說:“回來餓了吧?走,大伯娘給你做飯去!”

江檸看到她的一雙手凍的又紅又腫,像青嫩的胡蘿蔔,忙走過來,握住大伯娘冰涼的手,幫她捂手。

和前世總是四肢冰涼不同,今生江檸的手又暖又幹燥,捂著大伯娘的手,像是一下子暖到了她心裏,讓她一張臉都笑開了花,怎麽都覺得,檸檸怎麽就不是她女兒,真是越看越愛,喜的滿眼都慈愛的拉著江檸的手,又怕冰著她,想松開她的手,卻被江檸緊緊拉著不放,將她一雙手都攏在自己溫暖的掌心,細細的摩挲溫暖她。

江大伯娘擡頭看著江檸,眼裏都是慈霭的光:“哎,你不用拉著我,別凍到著你了,你們年輕小姑娘可不能凍著。”

她今年又是種枸杞子,又是采茶葉,又是開飯館,和去年相比,大伯娘整個人瘦了一大圈,原本圓圓的宛若彌勒佛似的圓臉,今年瘦的下巴都出來了,雙下巴都快消失了。

可她身上衣服穿得多,裏面毛衣、馬甲、羽絨服、罩衣,讓她的身材看上去還是和以前一樣富態又臃腫,可大家都習慣了這樣的大伯娘,反而覺得親切又和藹。

大伯娘見她不松手,就拉著她的手,從村口老井這條水泥小路,往家走。

走這條小道,要近一些,可以直接通過村口老井,到達高臺下的荷塘,再上防水高臺,就到大伯娘家了。

去年江紅兵結婚,江爸江媽他們都回來的早了一些,今年在火車站附近賣盒飯的人多了起來,哪怕江爸飯菜做的好吃,價格也實惠,多多少少還是影響到了一點生意,年底火車站人多,生意好,他們今年就想多做幾天,多掙點錢。

今年寒假,江檸沒什麽事,江柏因為要考研,寒假也沒有拍戲,加上江爺爺想念老家的老夥計們,他們就回來的早了一些。

大伯娘打開大門。

他們現在還和老二江紅兵住在一起,搬家的話,要等江軍家的大房子全部建好後,才能搬過去。

江檸註意到,今年家家戶戶的高臺上,都多了一些小樹苗,因是冬季,小樹苗的葉子都落的光禿禿的,光看樹枝也看不出是什麽樹,便問江大伯娘。

江大伯娘笑著指給她看道:“呶,那幾棵是桃樹,我家這桃子長的好吃,今年那些游客都喜歡吃我家桃子,今年不少人家都跟著種了,那幾棵是柿子樹和板栗樹。”

江大伯娘種什麽都比別人家的好吃些,就連她種的桃樹結的桃子,都比別人家的甜些。

江檸對待本地柿子樹的印象,就是家家戶戶滿樹的柿子,掛在樹上一顆一顆的落在地上,腐爛,都沒人摘,甚至很多人家,像前世的江爺爺一樣,種了西瓜、西紅柿、柿子沒人吃,餵豬吃。

因為太多了,本地到處都是,家家戶戶都有柿子樹,少的一兩棵,多的三四棵,賣又賣不掉,柿子餅又不會做。

可這些東西,在江檸的小時候,是想都想不到的好東西,山上的野柿子,剛長出青黃色,就被人一筐一筐的摘回家,埋在草木灰裏,等待著柿子變軟,變紅。

小時候想吃尋不著的東西,不知為什麽,長大後卻泛濫到無人要,無人吃。

倒是本地人板栗子種的很少,因為漫山遍野,都是野生的毛栗子,小時候她就經常見到江奶奶用蛇皮袋,采很多很多的毛栗子,堆在墻角,在毛栗子殼上灑些水,過幾天後,這些毛栗子殼就全部脫落,只需將毛栗子殼掃開,下面露出的,就全是烏黑的毛栗子,再帶到水埠鎮的江姑姑家,讓江姑姑幫著賣錢。

江檸覺得,老家其實還有更多可以挖掘的資源,只待一點一點全部挖掘出來,產生經濟效益。

這真的是一塊寶地啊!

那些毛栗子殼也不會扔,曬幹後,冬季和米糠、木屑一起,就是制作火盆的好材料,一些帶著火星的木柴木枝,倒入破了洞的鐵盆中,上面撒上一鍬毛栗子殼,再蓋上米糠或木屑,一盆火盆可以溫暖一天一夜,一直到次日,都還有餘溫。

小時候她們的衣物、鞋子、鞋墊,就是這麽在火盆上的竹罩上烘烤幹的。

就如此時,大伯娘直接掀了給小孫女烤衣服的竹罩,將裏面的炭盆用棉布包著端出來,放入長方形火桶中,再蓋上嬰兒被大小的厚棉被,讓江檸和江爺爺進去烤火,她去廚房去給江檸做吃的去。

進去前還笑容滿面的問江檸:“你要吃米面還是炒年糕?今年殺了豬,做了好些腌肉和臘腸,等你開學,和柏子一起帶些去學校吃!”

江大伯娘往年雖只是家庭主婦,並不在外面掙錢,但每年都養兩頭豬,九十年代,一頭豬能賣一千多塊錢,兩頭豬就是將近三千塊,這三千塊錢,是江大伯娘自己掙的錢,這也是她在江大伯面前底氣十足的原因之一。

今年她因為開了小飯館,每天都會剩下許多剩菜剩飯,今年她就多養了一頭豬,兩個兒媳婦也養了兩頭,光是每天的剩飯剩菜和米糠,就足以讓家裏的豬吃的膘肥體壯,於是今年賣了兩頭豬後,剩下的一頭就沒有賣,而是自家宰殺了,一來是年二十八小兒子訂婚,到時候親家來了,需要辦訂婚酒,二來年初六,小兒子結婚,也要辦酒席。

往年一桌酒席能有個二十斤肉,每桌能有一只雞,就已經是大席面,可今年江大伯娘家卻足足準備了半扇膘肥體胖的黑豬肉凍在那裏,剩下的半扇,除了豬尾巴、四肢、下水這些,又買了幾副腸衣回來,曬了很多香腸和臘肉,這臘肉混著蒜葉一起炒年糕最香了。

江大伯娘一說起,江檸就覺得自己的口腔內,已經分泌出口水來,三個人都忙點頭說:“要年糕!”

江奶奶剛從村口老店家裏,和一群老太太們唱完基督教的歌回來,就聽到江爺爺也兩眼放光的想吃臘肉蒜葉炒年糕,忍不住罵道:“你個作死的老頭子,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,還吃年糕?吃的你不消化胃疼起來就曉得難受了!”

江檸忙道:“對對對,我去給爺爺下面條。”

江奶奶現在也不嫌江檸懶了,笑呵呵地走進來道:“你剛回來,哪裏用得著你給他下面條?我來就行了!”

嚇得江柏一雙大長腿,忙從火桶裏跨出來,“我來吧!”說著就去了廚房,和江大伯娘一起弄吃食。

就江奶奶那幾十年如一日的廚藝,誰都不敢讓她動手下廚,別人都說誰誰誰做的飯跟豬食一樣是誇張,江奶奶煮的東西真的就和豬食沒兩樣。

從這一點看,江爺爺江奶奶也不愧是兩口子,煮的飯菜一樣的難吃!

江大伯娘用煤爐下面條,江柏在一旁切年糕。

切年糕是個力氣活,平常在家都是江紅兵和江軍的活,江紅軍夫妻倆分出去單過,也單獨開夥。

江柏不善言辭,江大伯娘自家三個小子,和江柏也不知道聊什麽,就說起村裏婦人們最愛聊的話題:“你明年也大學畢業了吧?這年紀也要找對象了,等你三哥結婚,就剩你和松子了,你在外面找對象了沒有?”

江柏切著年糕,臉都有些紅了,說:“哪有對象,每天學習的時間都不夠。”

是真的不夠,又要拍戲,又要學習。

他對賺錢的渴望,可比戀愛什麽的,勁頭要大多了。

可能是從小就缺衣少食的緣故,他特別愛存錢,要不是妹妹提前讓他貸款買了兩套房一個鋪子,他能把錢存到天荒地老。

身上有錢,他就有安全感。

江大伯娘坐在火爐邊,火爐淺黃色的光將她的面容映的十分柔和,她溫言細語地笑著說:“差不多也好找啦,在大學裏面找個大學生。”

雖說現在老家的日子過的好了,可農村人普遍的想法,還是覺得村裏的孩子能夠走出農村,才有出息,大學生就應該找個大學生過日子。

整日裏在老家的一畝三分地轉悠,能有什麽出息呢?

江柏就不好意思的笑。

江大伯娘就笑著說:“你也別不好意思,檸檸都找了對象了,別到時候檸檸都結婚了,你們上面的兩個哥哥還打光棍。”

她這也不過隨口一說罷了,和侄子實在是沒話題聊,她眼睛能看到的,就是江家村這麽大的地方,關註的也就孩子們的這點事,能聊的也就這些事。

江柏將年糕切好後,江大伯娘又拿出一條她曬的臘肉出來。

同樣是做臘肉,也不知道江大伯娘是怎麽做的,她做的臘肉就是又香又好吃,還沒那麽鹹,配合著雞蛋、綠豆芽、冬季的綠蔬菜、大蒜葉,用菜籽油炒出來,香的江檸在外面都坐不住了。

前世她在外面待了好多年,每到過年回來還是想念江大伯娘做的這一口吃面,外面再是山珍海味,都做不出家鄉的味兒,就連家鄉的年糕,都與外面吃的不同,格外的軟糯些,卻又不是純糯米的軟,而是他們家鄉特有的大米制作出來的恰到好處的口感。

年糕飽腹,江檸和江柏兩人都吃了個肚子溜圓,也沒回江家,就直接在江大伯娘家美美的睡了個午覺。

下午的時候江檸還沒醒來,江柏就已經早早起來,去江家的房子裏打掃了。

其實也沒什麽好打掃的,今年江家的房子,因為被江大伯一家,用來做旅社用了,除了江爸江媽、江松的房間被鎖的緊緊的外,其餘房間全部都用來供游客們租住了,房子打掃的很幹凈,家裏的新棉被褥子,都曬的滿是陽光的味道。

江家的房子主要問題,還是空。

空蕩蕩的,沒什麽煙火氣。

哪怕建了兩三年了,也因為長期的沒人在家居住,家裏的家具除了常用的桌椅、櫥櫃和床,其餘什麽都沒有,桌椅櫥櫃也都是嶄新的。

廚房也沒多少使用痕跡,竈臺下面連柴火都沒有,有幾十顆去年剩下的煤球。

江大伯租用了江家的地種糧食,也要等江爸江媽他們回來了,才能將糧食給他們送來,人沒回來時,糧食輕了重了,也不太好送,另外就是說菜地。

江大伯娘和去年一樣,給江家在院子裏開了兩塊小菜地,夏天的時候,這塊菜地他們自己也摘菜回來賣給游客們吃,即使是冬季的菜蔬,長得茂盛了,江爸江媽不在家,他們也會時不時的過來摘些香菜、大蒜、蔬菜什麽的自己回去吃。

江柏站在空蕩蕩的房子裏,看著廚房冰冷的鍋碗瓢盆,一時間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。

不知從幾何時,他好像有些習慣了滬市的生活,習慣了滬市的抽水馬桶和電熱水器,時時都有熱水洗澡,有幹凈的衛生間,習慣了新房子裏的天然氣和抽油煙機,習慣了想洗菜刀和砧板,打開水龍頭水就嘩啦啦的來了,不用費力的去村口老井裏一擔一擔的挑水回來喝。

朋友們來到他新房子裏聚餐時,隨時都可以炒菜做飯,他可以一邊做菜做飯,一邊就將廚房收拾的幹幹凈凈,和朋友們歡鬧著吃喝玩鬧,因為都是同學校同專業的同學,他們在一起哪怕是聊學校的女同學,都仿佛有說不盡的話題,他在旁邊安靜的聽他們吹牛聊天,都覺得說不出的放松。

不知不覺間,他好像就把滬市的房子,當成了他自己的家,自己的窩,他在那裏,有爺爺在身邊陪著,他感到安全又舒適,對這個爸媽一直強調的大哥的房子,沒有了剛建起來時,對家的歸屬感。

他的雙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兜裏,站在廚房中,看著廚房中的所有鍋碗瓢盆,都有種自己站在別人家中,這些東西,他都不能輕易去動的感覺。

站在這屋子中,他腦中隨時都會響起江爸的笑聲:“這房子是給松子的,再把柏子的房子建起來,我們夫妻倆的任務也完成了!”

這句話好像隨時隨地都在提醒他,這不是他的家,這不是他的房子,他是借住在這房子裏的外人。

這也讓他站在這棟空蕩冷清的大房子裏,有些站在別人家的無所適從感。

他迫不及待的想和爺爺、妹妹在一起,只有這樣,他的周身似乎才有溫度。

他走到大門口,朝著大伯娘家的方向看了眼,妹妹還在午睡沒醒,爺爺估計醒來找他的老夥計們玩去了。

他卷起袖子,拿起掃把,起身去將爺爺的房間、自己和妹妹的房間,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,窗臺上的灰塵,外面走廊的灰塵,閣樓上的灰塵,都一一的清掃幹凈。

至於江爸江媽的房間和江松的房間,門都是被鎖的死死的,江柏並不知道鑰匙在哪裏,自然打不開房門,無法幫著一起打掃。

只有這樣讓自己忙碌起來,他才能讓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,才能壓下心底的逃離感,繼續在這個地方,在這個生他長他的村子裏,在這個‘家’裏,住下來。

江紅兵結婚了,江檸和江柏就不能像以前一樣,借住在江大伯娘那裏了,以前那棟房子江大伯娘是女主人,現在女主人換成了二堂嫂,江檸就不能再為難大伯娘,晚上三個人又回到了江爸的房子。

江柏從大伯娘家提了五十斤大米、一塑料桶年糕、一袋子米面、一桶菜籽油回來,還有一些江大伯娘自己做的紅薯粉、臘肉、香腸、豬血之類,晚上三個人用紅泥小火爐,簡單的燒了個鍋子,做了個豬血粉絲煲。

江檸如今越發的懶了,家裏做飯的活都是江柏在做,飯後洗碗的事也是江柏做的。

為此江柏自然是有意見的,說江檸:“你現在怎麽這麽懶了?”

他記得小時候妹妹也不是這樣的啊。

江檸懶洋洋的捧著家鄉的‘五公茶’,在氤氳的霧氣中,輕輕的抿了一口清澈的茶湯,甜甜的笑瞇瞇地說:“沒辦法,誰讓我有個好哥哥呢?”

好哥哥江柏被誇的唇角迅速的揚了個弧度,又控制著自己不要笑的太明顯,滿足地快速的收拾了碗筷,三個人面面相覷的坐在堂屋裏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做什麽。

農村的娛樂極其有限,夏季游客多的時候還好,傍晚的小龍蝦、炒河蟹、烤魚,晚上還有廣場舞迪斯科,冬季這裏沒有了游客後,天太冷,雪地路滑,廣場舞的迪斯科也取消了,家家戶戶都關上門,在家貓冬,唯一的娛樂,就是看電視。

江家唯一的一臺黑白電視機,在江爸江媽的房間,房間緊鎖著,他們也看不到,此時吃完晚飯,也才六點半,三個人中午都在江大伯娘家小睡了一會兒,江檸睡的長,足足睡了兩個小時才起來,此時三個人都精神的很,實在是沒事做。

冬天的晚上,很少有老頭子們會聚在一起吹牛的,都是早早就在家裏躺下了。

年輕人沒事的,就聚在一起打麻將,打撲克牌,或是推牌九、炸金花。

江檸和江柏都會,極其厭惡村裏賭錢的風氣,江柏是寧願自己和自己下棋,都不願意打牌打麻將。

坐了一會兒,江柏拿出棋盤來提議:“要不我們還是下棋吧?”

江檸不是對下棋沒興趣,是對和江柏下棋沒興趣。

江柏愛下棋,總是一個人沒事就對著棋盤打棋譜,從小下棋就厲害,江檸和他下,十局九輸,下到後來,對象棋一點興趣都沒了,聞言忙搖頭:“我不下。”

她對這東西不太鉆研,可沒江柏下棋的那股勁兒。

三個人又坐著,過了會兒,江柏突然說道:“大哥好幾年沒回來了吧?他今年也不知道還回不回來。”

江家人都默認江松去坐牢了,可自九六年嚴打過去都好幾年了,大家覺得,江松即使是打架,也差不多該有消息了吧?

連做了三年牢的江荷花今年都出來了。

江荷花的哥哥江勝志已經大學畢業了,在江荷花坐牢之前,前大隊書記一家人的計劃,是江勝志回來考公,到縣政府或鎮政府裏工作,江荷花將來也走同樣的路子。

如今他們都定居在外面,原本的計劃肯定是行不通了,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外面是什麽打算,也沒人關心。

今年清明的時候,前大隊書記只一個人回來,給家裏祖先上了墳,又將門口的野蒿砍了,鎖上了家門就又走了。

當大隊書記時,面容總顯得年輕精神十足的他,如今頭發已經白了大半,皮膚也黑了許多,還瘦了。

他似乎也不太想讓村裏人看見他的樣子,也沒和村裏人打招呼,來也匆匆,去也匆匆。

江檸轉動著手中溫暖的玻璃杯,上升的霧氣遮擋了她臉上冷漠的表情,連她的語氣仿佛都帶著幾分縹緲:“誰知道呢?”

江檸知道,江松前世是一直失蹤了六七年才回來,外面傳的消息是他做生意失敗後,進了傳銷窩,這才不敢往家裏打電話,不敢和家裏聯系,就怕把家裏親戚們都害了,這年頭,人們是聞傳銷色變,他的這番說辭,倒是把江爸江媽和舅舅家的那些親戚給感動壞了。

那時候江爸江媽因為擔心他,日日夜夜睡不好,短短幾年時間,頭發白了大半,一直到有了他消息後,精神才又恢覆了。

但江松還是定居在川省,好幾年才回來一趟,不過對於江爸江媽來說,有兒子消息,知道他過的好,知道他沒事,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,他們就滿足了,要知道,在他們原本的想法裏,已經做了最壞最壞的打算,後來知道兒子還好好的,成了家,有了孫子孫女,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?

川省那邊,江松在去年去女朋友家裏,和他女朋友家長也說好了,會在川省省會買房子,將來定居在川省,房子就買在他們原本住的小區不遠,這樣以後女朋友想回娘家,隨時都可以回。

這讓他女朋友父母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?對待他就像對親兒子一樣照顧,他和女朋友兩人很是過了一年的恩愛日子。

他女朋友和江柏一樣,也是明年就大學畢業了,在寒假去女方父母家裏,當了半個寒假的孝子後,爭得了女方父母的同意,決定今年過年,就帶女朋友回來見父母了,等明年他女朋友畢業,兩人就結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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